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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生产队里好故事

  • 月是故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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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1/9/3 15:41:26
  • 来自: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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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里好故事

关占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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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生产队是一个大家庭,有人说生产队是一个大杂院;有人说分了好,有人说合着好;生产队里发生了许多故事,有荤故事、好故事、孬故事;不论什么故事,都是庄稼人的日子,都会随着历史潮流前进,谁也挡不住。讲了诙故事,再讲好故事。

日落西山,烟气把村庄裹住了。一队队社员从田里收工回家。村庄立刻喧腾起来,牛声哞哞,马车辚辚,孩子们在门口玩耍,等着大人们回家,老爷子坐在院里光着脚杆子吸着旱烟,街头巷尾响着姑娘们到家分手逗哏儿的笑声。村庄好比一台大戏落下帷幕,等着尾曲的到来一一吃过晚饭要记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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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英子与贵子

英子和贵子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谈的恋爱。

我家老屋邻街,街旁竖着一根很高的电杆,电杆半腰亮着一盏灯泡,45瓦,红红的,是乡村晚上唯一的风景。夏天,全队社员都来灯下记工。记工员英子,是队上最俊俏的姑娘,柳眉凤眼,一身军装绿,洒脱、爱笑。那时候我十三四岁,猴儿一般爱捉迷藏,在记工人群里蹭来蹭去,发现英子和贵子眼光不一般,两人相遇,目光甜且腻,望着对方不住地闪,那是初恋的征兆。

后来,学校里停课闹革命,我干脆也变成一个小社员,混在大人群里象个猪尾巴被甩来甩去。我发现贵子和英子干活总爱在一起,往田里送粪,俩人和一辆粪车,是那种俗称的排子车,贵子驾车,让英子在后面扶着,贵子敞着胸,露出鸡排一样的肋骨,脚下一双鲶鱼鞋呱哒呱哒的,英子把粪叉拄在后面使劲推,一脸的粉笑,竟配合的天衣无缝。去玉米地里锄草,贵子鬼精,跑到最前面,别人还在半路上,他已经钻进了地里,一番侦察,找准草多草少的田垄,预先占住了。等人们到了,他把草少的那垄让给英子,自己锄的草多草少无所谓。人们都笑,说傻小子给俊闺女上台,有人讽刺说,是蚧蛤蟆想吃天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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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是:英子父亲是大队干部,母亲是个裁缝,哥哥是民办教师,属于村里高贵人家。而贵子的父亲是队里仓库保管员,外号叫“熬煎”,贵子兄妹五个,穷的连衣服都穿不到身上,论家境有云壤之别。贵子母亲见俩人好,忧郁地劝贵子,死了那份心吧,人家不会嫁咱。贵子执拗,铁了心追求英子。大热天,狗吐舌头,鸡奓翅,贵子骑一辆破自行车疯到野外,不知干些什么。后来,有人看见他抱着一个大西瓜从玉米地里钻出来,急匆匆地朝一片山药地奔去。原来英子在那里浇水,贵子抱着西瓜跑到英子身边,一拳砸开,递过半块,说:英子,你吃。我替你看水。英子高兴的要命,急忙搬着瓜和另一个浇水的女伴躲到柳荫下大吃起来。

不知道英子是否真心爱贵子,但贵子对英子爱的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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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的一个春日,村街里一阵三眼铳爆响,英子出嫁了。英子没嫁给贵子,嫁给了家住县城一名体育生。据说他们是自由恋爱。英子初中毕业。早在复课闹革命前的一次全县田径运动会上,爱好体育的英子恋上了一个百米赛冠军。又有人传言,那城里书生只用二斤点心便俘虏了英子的父亲,是父亲逼着英子嫁人。众说纷纭,不知真假。

但真实的是,贵子闻听英子出嫁,懞了,躲进生产队的干草垛哭了一天,象失了魂。后来晃晃荡荡回家,就变了一个人……把父亲母亲气了个半死,父亲”熬煎”端着猪食盆子喊:“给我挺起来,站直了。”一赌气,把盆子摔了。

三十年后,我偶然看见贵子和英子在家乡一口老井台上相遇,英子是来走娘家顺便给她浇水的老哥送中午饭的。正好贵子前来衔班,俩人相遇,只看了一眼,便默默加默默,谁也没说话。他们头上银丝闪闪,已是儿孙绕膝。然而心中”往事”真得能被岁月的风尘掩埋或吹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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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父亲和驴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父亲断断续续当了四五任生产队长,管一百五十口人,三百多亩耕地,五六头牲口。是村里响当当的人物。

在我印象里,他做过一件有惊动的事,停发社员一年的红利,花二千元买了一头驴,是头骒驴,五岁口,高大健壮,匹毛漆黑。社员们一见很高兴,对他说三道四的一些”意见”全消了。

大黑驴第一天出工,父亲很高兴,自己掌鞭,把大黑驴送到田里,并嘱咐车把式二生叔轻点使用。

从此,大黑驴顶起队里半壁江山。

春天,往田地里送粪,几个毛头小伙子想试试驴的膂力,把粪车拍成小山,二生叔看了生气,他们却指着墙上的标语说,你看,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小心抓你个”阶级”,虽是一句闹话,但还是令人不寒而栗。几个人一鼓窜上了车,催二生叔加鞭,一天送了十几车,大黑驴胜似闲庭信步,他们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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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生产队照例召开社员会,学习人民日报社论,布置批林批孔。完后,父亲严肃地说,人还有疲劳的时候,别说驴了,以后禁止这样使用,不要拿阶级斗争吓唬人。光明正大替二生叔解围,保护了大黑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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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驴真为生产队争光,在麦场上拉石磙子,进山里为社员拉烤火煤,还被公社点名为知青点建房拉石灰,每年为队里挣一面”流动红旗”,父亲感到脸上有光。

有三四年队里光景明显好转。父亲高兴地说,一头大牲口顶一台拖拉机,是队里半块家业。他上正定县三角村参观,不忘往家里捎信,除了介绍经验,要求看好大黑驴。

一个夏天中午,在饭桌上,父亲忧虑地对母亲说,这阵子大黑驴好象瘦了,进食也少。母亲有些焦急,那大黑驴垮了,咱队的日子该咋过?

第二天,父亲命令我去跟大黑驴帮套,为满足社员吃菜改造一个菜园子,向坡上运送粘土。并叮嘱我一定努力,不许偷懒。我第一次同一头牲口并肩战斗,零距离观察大黑驴,它四蹄奋挣,伸长脖颈,驴头朝下,眼睛里蓄满泪水,它青筋暴凸,浑身打颤,使尽最后一丝力气。我让绳索勒进肉里,同大黑驴一样奋力,黑瘦的肩膀上满是汗水,一时间不知道我是头驴,还是驴是我。艰苦条件下,人和牲畜一样苦累一样充满奋斗精神。

终于,大黑驴走完它的壮年,进入老年。一次拉着一车粪倒在暄土地里,父亲吆喝四周社员赶过来卸车抬辕杆把它救起。

隔天早晨,父亲蹲在牲口棚石臼上,向全队社员宣布给大黑驴解套,把它放到村北荒草滩上自牧。之后,我发现大黑驴漫步在草滩上,孤独的面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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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深秋的夜晚,父亲被饲养员呼去,说大黑驴不行了,同去的还有两个副队长,大家提上马灯急匆匆赶去荒草滩。最后处理的结果,是父亲决定的,他说,我提个意见大家通过一下:一、大黑驴有恩于我们,不准剝吃,更不能卖到杀锅上去,尽管我们还穷;二、选个好地方把它埋了。随后,大家在荒草滩上找了个向阳坡,挖了一个洞穴,用麻袋片把大黑驴裹住,稳稳地抬放进去。这个事件我并没在场,是一个副队长给我讲的。

几十年过去了,荒草滩变成一片温室大棚,父亲也离我们而去。每次经过那片土地,我会想见父亲高举马灯照着大黑驴的样子。他和大黑驴一样忠诚、善良、脚踏实地地为群众做事。我向父亲和大黑驴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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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老舅的裤子

我家与二老舅的关系是老外甥住外祖母家的关系,住在同一个胡同里。他六十岁的人了,精神健朗。

二老舅有一招柳编好手艺,全村社员百分之三十的背篓是他编的。

二老舅好品性,替人编织背篓从不吸人一根烟、收人一角钱,并且请人喝水。

麦收后,全队社员进入栽红薯的高峰期,俗称”麦茬山药”。二老舅本是好犁手,使唤队里一头犍牛,没想到前几天,犍牛吃了毒药棉籽死了。二老舅”失业”了,只好来和年轻人凑群。

男男女女一大群,婶、嫂、叔、侄互称欢,麦茬地头象一个喜鹊窝。大家排好队,一人一个埂,比赛着向前栽。都不怕麦茬扎。

二老舅人老辈数大,自然不给年轻人争,和几个年龄较大的妇女,三四个半大小子排在后面。我在二老舅后右侧,看他老当益壮,一把大手挖坑、握秧、摁土不疾不徐,两只光脚丫子踩在湿土里,肥大的黑色裤腿上沾满泥巴。他不言不语,持重的象一块老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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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是谁后在面”哎呀!”了一声。回头一看,是个被称为”半傻子”的姑娘捏着一根指头,与我称作四婶的一个妇女挤着脑袋向前瞅,傻姑娘又惊讶地补了句”瞧,露腚了!”一一我这才发現猫腰栽红薯的二老舅屁股上出现一个洞,有花生米那么大,起身不见了,猫下去屁股绷紧了露出一块白,挺刺眼!怎么说呢?怎样告诉二老舅呢?我一时没主意。还是四婶聪明,她小步上前,贴在二老舅耳边嘀咕了一句,马上缩身子回来,和傻姑娘紧栽几把到前头去了。二老舅傻眼了,站在那儿不知怎样才好,扔掉红薯秧子,一把揪住屁股裤子反复撮,撮了一阵子,放开了,小声骂:”丢人!”二老舅是老实人,找不到辞身理由,哑人哑语,独一个在后面缓慢的栽。我陪着二老舅,想对他有个帮助。他栽两棵,回头用手撮下裤子,反复着这个动作。我理解他内心羞耻之苦。一会儿问我,”彬,窟窿大吗?扎眼不?”我说不大,你小心点。屁股上早沾了一摊泥。不时小声又骂一句”丢人!”又骂”破娘们儿!”后一句指他女人。我不知道这个下午二老舅是怎样度过的,心情肯定糟透了。一群女人栽到地头,再沒有以往的喳喳声,反而平静的象一湖水。

一群人望着象蜗牛一样在地里缓慢栽秧的二老舅竟没有一个前去接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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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在地头上小声分析二老舅裤子上破洞的原因。有的说是烟头烫的,有的说是老鼠咬的,四婶说你们说的都不对,是他编背篓不小心刺破或磨破的,大家一听觉得有道理。又有人小声质问,他没穿裤头?四婶嘘了一声,”老人家,养了五个儿子,虽说两个分门另住,还有三个要吃要喝要读书,怎么得了?一个字:穷!全当了。”

我觉得二老舅一定感觉这个下午比旧社会还长。

第二天,我发现二老舅的裤子没换,只是屁股后多了一块灰色补丁,显些不伦不类。二老舅忙活起来似乎已经忘记了。

不几日,又到他编织背篓的时节,他家门前堆了一捆一捆柳条,半个村的社员隔三差五找他帮忙,他依然笑脸相迎,收了柳条,不吸人家一根烟,不收一毛钱,还劝别人喝水。他忙碌着、兴奋着,把一个人埋在支离扒拉的几只半成品背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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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二老舅常说一句话:稀汤寡水养心,帮人做事养人。一生,就这么简单。他活了八十四岁。

我最喜欢那个年代傍晚村庄的景色,烟岚如彩虹一道一道把村庄裹住,到处人欢马叫!烟雾深处有人朗诵毛主席诗词:”喜看稻黍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2021年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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